我不知该说什么,我还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。小四儿人五人六地说,李叔您节哀。
我不知小四儿还有正儿八经的时候,还懂得“节哀”这个很专业的词,深感平时小瞧了这小子。我摸出一个信封,是临出门妈塞给我的,里头装了三块钱,妈说李家过白事,不能空着手去。我怕又像紫花被卧一样惹得人家不快,妈说不会,这是礼数。
果然,秋生妈接了,瞅着信封,眼泪唰唰往下流。她大概想起了冬生。
秋生爸爸把秋生从炕上抱起来放到狭小的棺材里,棺材很简陋,就是冬生睡觉的木箱子,把秋生放进去刚好。北京的孩子死去,没有装棺材一说,都是放在几块薄板钉的木头匣子里,谓之“火匣子”,木箱子装殓秋生倒是恰如其分,而且很厚实。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木箱里铺着曾经属于我231二姐的紫花被卧,那被卧半边铺半边盖,将秋生严严实实裹在里边。
秋生爸爸要把箱盖盖上,秋生妈扑过来,扒开被卧,一遍遍摩挲秋生的脸。秋生爸爸说,秋生该走了……太阳快下去了,天一黑,孩子害怕……秋生妈这才把被卧给秋生掖好,依依不舍地退到旁边抹眼泪。小四儿帮着秋生爸爸把木箱盖子钉上了,秋生爸爸一边钉一边说,儿子,躲钉!